文化高原上的一座奇峰

　　“他是当代文化高原上的一座峻峰。从他那广袤的心胸涌出四条河流，那便是书画鉴藏、诗词、戏曲和书法。四种姊妹艺术互相沟通，又各具性格，堪称京华老名士，艺苑真学人。”国画大师刘海粟曾如此评价张伯驹。

　　张伯驹从小接受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，一部《古文观止》可以倒背如流，3000多卷的《二十四史》他20多岁时便已读完了两遍，354卷的《资治通鉴》他可以从头讲到尾，如数家珍，唐诗宋词脱口而出的就有一两千首……

　　扎实的文学功底造就了张伯驹多才多艺的文化底蕴。天资超逸、翕然尘外的他，利用闲暇时间写下了大量古体诗词：《丛碧词》、《春游词》、《秦游词》、《雾中词》、《无名词》、《续断词》……按周汝昌的话说，“则李后主、晏小山、柳三变、秦少游，以及清代之成容若，庶乎近之”（《张伯驹先生词集序》）。张伯驹的诗词，多写人生感受、自然之景，感情细腻，自然超逸。长调则哀感顽艳，婉丽凄清。小令则格高韵远，极尽缠绵秀隽之致。用自然之眼观物，用自然之舌言情，真真切切，为现代词家之楷模。

　　张伯驹书画鉴藏、诗词、戏曲和书法样样精通，而他在京剧界的名气丝毫不亚于在收藏界。

　　张伯驹的青年时代，京剧正从成熟走向鼎盛。京剧名角谭鑫培、杨小楼、余叔岩、梅兰芳等是全社会的超级明星。余叔岩更是京剧史上公认为继程长庚、谭鑫培之后的第三个里程碑式的人物之一，以醇厚的韵味和典雅的风格享誉当时。

　　1928年，张伯驹与余叔岩相识，此后交往频繁。除京剧之外，他们在文物、书画、金石、收藏等方面也有共同爱好。余叔岩与张伯驹十余年的交往中，传授张伯驹整出的戏就有四五十部，后来张伯驹成为余派艺术传承的重要人物。

　　在张伯驹的票友生涯中，最得意的有三件事：一是他与余叔岩合作，编写了一部《近代剧韵》，总结京剧发展实践，系统介绍京剧十三韵；二是召集银行界同仁筹集5万元基金，约同梅兰芳、余叔岩等人，于1931年创立“北平国剧协会”；三是他40岁生日时，为了庆寿并为河南旱灾筹集捐款，他出演《空城计》中的诸葛亮。

　　这场演出惊动了全国。张伯驹饰演的孔明、余叔岩的王平、杨小楼的马谡、王凤卿的赵云、程继仙的马岱、陈香雪的司马懿、钱宝森的张郃、慈瑞泉和王福山的二老军带报子，名角荟萃。很多戏迷专程从南京、上海赶来，盛况空前，各大报刊都登出消息、剧照，誉之为“此曲只应天上有，人间能得几回闻”。

　　演出后不久，日本全面侵华，北平沦陷。杨小楼、余叔岩等拒绝再登台演出，随后相继去世，这次演出也成为了当时的艺坛绝唱。

　　“还珠于民，终吾夙愿！”

　　1964年，张伯驹将他最后一幅珍藏《百花图卷》捐赠给吉林省博物馆。

　　《百花图卷》是已知我国现存最早的一件女性画家的作品，是南宋女画家杨妺子所作。该画卷乾隆时期收入清内府收藏，清朝灭亡后，《百花图卷》散失于民间，后被张伯驹收藏。

　　张伯驹曾经这样表述：“我终生以书画为伴，到了晚年，身边就只有这么一件珍品，每天看看它，精神也会好些。”就是这样一件被视为精神慰藉的作品，最后他也选择捐给了博物馆。

　　张伯驹一生醉心于古代文物，致力收藏字画名迹，初时出于爱好，后以保存重要文物不外流为己任。他不惜一掷千金，虽变卖家产或借贷亦不改其志。经他手蓄藏的书画名迹见诸其著作《丛碧书画录》者，便有118件之多，被称为“天下第一藏”。

　　自20世纪50年代起，张伯驹夫妇陆续将收藏30年之久的书画名迹捐献国家。女儿张传彩很平静地说：“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，他是一个爱国家的人，他认为这些文物首先是属于一个国家、一个民族的，只要国家能留住他们，他付出多大代价也在所不惜。”

　　正如张伯驹所说，“予所收蓄，不必终予身，为予有，但使永存吾土，世传有绪，则是予所愿也！今还珠于民，乃终吾夙愿！”

　　1995年5月，著名画家黄永玉先生出版画册，其中有一幅追忆之作《大家张伯驹先生印象》－－1982年初，黄永玉携妻儿在莫斯科餐厅吃饭，“忽见伯驹先生蹒跚而来，孤寂索漠，坐于小偏桌旁。餐至，红菜汤一盆，面包果酱，小碟黄油两小块，先生缓慢从容，品味红菜汤毕，小心自口袋取出小毛巾一方，将抹上果酱及黄油之4片面包细心裹就，提小包自人丛缓缓隐去……”

　　那一年，张伯驹84岁。也正是在那一年的2月26日，张伯驹病逝于北京，从容走完了自己痴心鉴藏、还珠于民的跌宕人生。 （中国青年网　朱琪红编写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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