毛宇 北京动物园饲养队朱鹮班班长
朱鹮爸爸
发稿时间:2024-12-19 11:17:00 来源: 北京日报
毛宇悉心照料着全球最长寿人工饲养朱鹮“平平”。
“养朱鹮,一定要把它们当成自己的孩子。”
——毛宇
本报记者 代丽丽
“平平,开饭了!”每天早上,毛宇都要喊着朱鹮的名字敲敲门,先制造出点小动静来,再轻手轻脚地慢慢走进兽舍。
“朱鹮生性胆小,特别容易受到惊吓,一受惊就会横冲直撞地满屋子乱飞,很容易撞伤甚至撞死。”在北京动物园朱鹮馆,饲养员做任何工作都要小心翼翼,生怕惊扰了朱鹮的生活。
根据资料记载,朱鹮在地球上生存了6000多万年,然而在20世纪初,短短的数十年骤然缩减到几近灭绝的境地。1981年5月底,在陕西汉中洋县,科学家发现了世界仅存的7只野生朱鹮。
1981年6月,陕西洋县7只朱鹮的1只幼崽从巢中掉落,被正在观察它们的鸟类学家救起,并紧急送往北京动物园救助。后来的几年间,又有6只朱鹮陆续被送到北京动物园。1986年,北京动物园成立朱鹮人工养殖中心,由知名朱鹮保护、繁殖专家李福来负责。朱鹮的迁地保护研究由此发端。
2001年,在鸟类孵化室工作过的毛宇被调到朱鹮班,成为一名“朱鹮爸爸”。“第一天到班组,看到这里的每个人都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。”毛宇回忆,当时自己很纳闷。
饲养、存活和繁殖是迁地保护的三大难关,其中又以孵化最为困难。“快要出壳时是最紧张的,大家都不回家了,一宿一宿地盯着。”小鸟破壳后,因为暖箱里有流动的微风,蛋壳上有孔洞,风会吹进蛋壳里面,导致其内壁的薄膜变干。“一旦它干了,鸟就动不了了,呼吸就有危险。”毛宇要用镊子蘸着温水,小心翼翼地滴到变干的薄膜上,让薄膜重新湿润。他上好了闹铃,一小时响一次,闹铃一响,就要赶紧去看看。连续二十五六天,几个饲养员不分昼夜地守护。“每个人都顶着一双大黑眼圈,这成了朱鹮班的标志。”
孵化仅仅是成功的第一步,育幼也是一大难题。那时,育幼没有专门的机器,用的是一个人类婴儿的保育箱。保育箱对于朱鹮来说空间太大,刚出生的小朱鹮脑袋只有两个黄豆粒大小,适宜生存的温度也与人类大相径庭,在温度和湿度的控制上都要格外小心。
朱鹮饲养雏鸟跟其他动物不同,是大鸟先把小鱼、泥鳅之类的东西吃下去,消化得碎碎的,变成豆浆渣一样的糊糊,再把糊糊吐出来喂到雏鸟嘴里。毛宇和同事们买来高速料理机,把鱼肉和牛肉打得稀碎,然后再拌上鸡蛋黄、虾仁、牛奶等,做成流食。
小小“黄豆粒”们张着嘴着急地晃来晃去,毛宇一手举着小勺,一手托着雏鸟的小嘴,舀上一丁点儿流食,沿着小鸟的嘴角一点点喂进去。“师父教过我们,这个时候一定要稳,不然喂食时可能会呛到它。”第一天喂3克,第二天3.5克,第三天4克……每只鸟每天要吃多少,都标注好了贴在墙上。
2015年,北京动物园迎来雏鸟孵化大年,一下子有7只朱鹮宝宝出生。毛宇以“一片江山无价宝”为它们挨个取名。“宝”刚吃完,“一”又该吃第二顿了,每喂一只鸟都要半小时。就这么轮着圈地喂,一天下来,毛宇几乎没有休息时间。喂饱了还不算完,他还得盯着看雏鸟粪便的情况,如果消化不好,第二天的食量就得再减少半克……
10天大的时候,雏鸟需要一点带颗粒感的食物了,这时候,毛宇会把鱼肉、牛肉剁成一立方毫米的碎末。随着鸟儿的成长,颗粒越变越大,渐渐地变成1厘米宽、10厘米长的肉条。
毛宇和同事们通过不断摸索,像婴儿食品分段一样,将幼鸟的饮食从0到2个月分为8段,以满足不同年龄段的幼鸟对于食物及能量的需求。
“养朱鹮,一定要把它们当成自己的孩子。”毛宇说,这也是当年李福来先生对自己的要求。对于饲养的每一只朱鹮,毛宇都了解它们的脾气秉性,哪一只亲近人、哪一只脾气暴躁、哪一只容易受到惊吓。在他眼中,它们不仅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,更是需要守护好的“宝贝孩子”。
北京动物园里,目前岁数最大的朱鹮叫“平平”,1986年从洋县送来。2023年4月9日,“平平”迎来了它37岁的生日,相当于人类的100余岁,是世界上最长寿的人工饲养朱鹮。
对于“平平”,毛宇倾注了更多的心血。为便于消化吸收,“平平”重新吃上了雏鸟才能享用的牛心和剥了壳的虾仁。
迈入暮年,“平平”再也不能像原来那样展翅高飞了。毛宇不断调整着它的栖架,从最初的两米高,换到一米高,后来又降到半米、30厘米,现在只能把一根圆木劈开,留下三分之一平放在地面上。“平平”出来活动时,就踩到那截圆木上抖抖羽毛,晒晒太阳。
截至上月底,北京动物园朱鹮班组饲养着23只朱鹮。本月初,日本归还的16只朱鹮入驻北京动物园。这一下,队伍更加庞大了。
如今,世界上朱鹮种群数量也从20世纪80年代初发现的7只发展到一万多只了,受危等级由极危调整为濒危。“希望将来有一天,我们动物园的朱鹮也能回到大自然当中,重现翩翩起舞的美态。”毛宇对护养的朱鹮充满期望。